这部“人兽恋”电影居然拿到了13项奥斯卡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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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晚，第90届奥斯卡金像奖提名名单揭晓，《水形物语》以最佳影片、最佳导演等13项提名强势领跑，成为本届奥斯卡最大热门。

该片导演吉尔莫·德尔·托罗表示：“13现在是个好数字了。”

托罗一直以电影全才著称，除了导演、编剧、演员，他还胜任制片、剪辑、美术设计等诸多岗位，所以，该片此次获得除最佳化妆与最佳视觉效果奖外的所有技术类奖项提名，无疑是对他的全能的一次肯定。

我们今天的枪手爱梅莉认为，《水形物语》的有趣之处，在于以奇异的视听语言将略显老套的人鱼（兽）恋故事变奏成一曲浪漫的爱情小调，并且，它还大胆地颠覆了“美女与野兽”这一陈规滥调。

《水形物语》： 它黑暗得让一切童心未泯的人都会爱上它

文 |爱梅莉

作者简介：有着校园情节的女博士，女性主义电影研究者，游走状态中的大学副教授，喜欢简单生活的逃跑主义者。

黑暗/绚丽，现实/超现实，冷峻/温暖，暴力/优雅……所有这些矛盾性的修辞都能用来同时形容一部电影——《水形物语》，因为它们恰恰体现了这部风格奇幻的电影的微妙与丰富的层理。

它确如童话，但它又绝非“迪士尼谱系”中的另一部“美女与野兽”，不可能仅靠贩卖套路加狗屎运就斩获如此多的奖项：2017威尼斯金狮奖、2018金球奖最佳导演奖……以及多达13个本届奥斯卡提名。

这部成人童话获得了13项奥斯卡提名。

《水形物语》混合了多种类型：浪漫爱情片、科幻怪兽片、恐怖片、歌舞片和黑色电影，它最有趣之处，是在一个貌似老套的跨物种的人与鱼形怪物恋情故事框架之上，杂糅和变奏出了诸多新意和某种极致的美学体验。

无论是浪漫恐怖片、怪兽片或是童话故事里的女主人公们，她们几乎无一例外地年轻漂亮、纯真无邪。她们受到威胁，但在叙事中不需要行动，只需要等待，是一个被凝视、被拯救的欲望客体。

《水形物语》是多种类型的糅合与变奏。

《水形物语》完全颠覆了这种陈规滥套，女主人公Elisa一出场就嘲弄了这种主流男性中心的标准。她不漂亮，或者显然不是那种千篇一律缺乏想象力的漂亮，特写镜头下的脸蛋皱纹清晰可见，她的身体披着睡衣，也正透露出青春正在老去的秘密。

她每天早晨的生活看上去千篇一律，但生气勃勃。她会用煮蛋器给自己煮几只鸡蛋，然后在浴缸里享受自慰的快乐。沸腾的水中翻滚的鸡蛋象征着她蓬勃的情欲。当她完毕换好衣服出门上班，才突然发现她又是如此优雅。她依然是童话里的公主，而且是一个能掌控自己情欲与行动的公主，后面影片叙事进程中一切的推进都是因为她。

女主角莎莉·霍金斯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女，但别具魅力。

影片故事发生在1960年代的美苏冷战时期，这种黑暗在整部影片的空间造型与硬光源照明效果下显得更加阴森恐怖。Elisa这位“无声的公主”（哑女）在一家对清洁有着高度严格要求的军事化政府研究机构当保洁员。有一天实验室送来一个水箱，里面关着像人又像鱼的怪物Asset，而她的上司——实验室负责人，一位有着强迫症的愤怒白人男长官Richard常常以科学研究的名义拿电棍袭击鱼怪。

如果说差异常常是焦虑与恐惧的来源，那么人类社会对待差异的方式常常是两种——一种是禁忌化，一种是神圣化，来缓解和转移对于未知或鸿沟的恐惧。人鱼怪物Asset是美方在亚马逊海域发现的，他在那里被土著居民当成神来崇拜；而当他被美方捉住带到实验室，就被当成可憎的怪物。Asset在前工业社会的原始部落和科学理性发达的工业社会受到截然不同的对待，而只有Elisa以一颗完整的、开放的、好奇的、平等的心来对待鱼怪Asset。

鱼怪Asset的遭遇暗示了人类社会对待异类的态度。

不同于“迪士尼公主”的纯真与脆弱，Elisa有着另一种纯真与倔强。前者的纯真是被父权社会规范的驯化，而Elisa的纯真是对这些规范的毫不在意与反抗。黑暗的时代与底层而边缘的身份似乎不仅没有遮掩她的生气勃勃，还反而凸显了她的光彩。所以影片开场不久Elisa的自慰是那样自然，像一个本真的赤足天使。

当她在实验室捡到上司Richard被鱼怪咬掉的两根血淋林的手指，她坦然地包起来递给Richard。她总是以一颗开放和好奇的心面对着周遭的环境。所以她会很自然地敲敲水箱，鱼怪和她渐渐有了互动，她给鱼怪吃煮好的鸡蛋，给鱼怪放音乐，发现鱼怪其实是懂得交流的智慧生物，一场跨越物种的恋情渐渐展开。爱情从来就是迅速填平差异、跨越鸿沟的桥梁。在所有的爱情电影里，无论是跨越阶级贫富差异的灰姑娘灰小子的恋情，还是跨越种族与文化差异的异国恋，人们会觉得爱情的确很浪漫很神奇。

人和鱼的亲吻也能如此浪漫。

爱上鱼怪的Elisa为了拯救即将被杀死作解剖的恋人，在邻居老友的帮助下冒死偷出鱼怪，反派Richard随即展开追踪。Elisa在整个影片中一直就是叙事的驱动力，某种程度上，从视觉层面看，她“毁灭”了主流叙事电影长久以来培养出观众的某种根深蒂固的视觉/窥视快感；在叙事层面，她一直就是行动与欲望的主体，影片因此具有相当的女性主义色彩。

她让这部电影有了强烈的女性主义色彩。

无论是Elisa的服装还是她位于电影院楼上充满异国情调的古旧公寓，主色调为蓝绿色。如果说内景是一个人性格的延伸，这种如海水般的绿色意味着Elisa是一个与自然有着亲密感应的人，她的居室内景完全迥异于实验室里的“大机器社会”景观，以及黑色电影照明风格下阴森恐怖的哥特风内景。

Elisa楼下的电影院像是个乌托邦，在热爱电影的人眼里，电影院是永远的避难所。当越来越虚弱的鱼怪从她家走出，而反派又在追踪，她是在电影院找到了鱼怪，在乌托邦里，他们紧紧相拥。

电影院永远是热爱电影的人的乌托邦。

《水形物语》是一部有声片，但又具有无声片的丝丝味道。

Elisa是哑女，鱼怪是不会说话的非人类，所以他们要依靠手语、表情与肢体动作来交流。她每天会和邻居的同性恋画家一起吃饭看电视，他们是老友又更像是家人。电视里永远放着老片，虽说有向经典电影致敬之意，但是Elisa随着电视里的音乐活泼跳动的脚步告诉大家她是个爱跳舞的姑娘。这个铺垫使得Elisa在压抑的实验室环境里打扫清洁的时候，更像是在跳舞，这是对卓别林的模仿与致敬。

瞧这可爱的小碎步。

《水形物语》的类型杂糅与微妙丰富的意义层理还在于那些由女性、残缺的人、同性恋、黑人、非人类等一切的饱受主流压抑的边缘人士所碰触的政治弦外之音；也在于它多处的迷影元素，比如鱼怪第一次跑进电影院，银幕上正在放《路得记》；幻想舞蹈段落则是对那个过去的黄金时代的歌舞片《海上恋舞》（1936）、《百老汇旋律》（1940）的致敬。

除了作为爱情童话，这部电影也是给电影本身的一封情书。